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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明朝那些事儿·第5部:帝国荡漾》 作家:当年明月
第一章致命的正义
【严嵩的反击】
严世蕃下狱了,严嵩倒台了,在许多东说念主看来,徐阶同道的屁股行将挪到首辅的宝座上,事情依然圆满结果。
有这种看法的东说念主,大要是不懂政事的,在这个世界上,什么都好商讨,但只消触及利益二字,龙套会比翻书更快。
而龙套的程度及其阐明风光,就要看利益些许了,动嘴动手,照旧动刀子动导弹,都取决于此。要知说念,平时上街买菜,为几毛钱都要吵一吵,而在天子不大处事确当年,首辅的宝座便是最高权利的标志,亦然最大的利益,不打出个天翻地覆、桑田碧海那才有鬼。
徐阶显露这少许,严嵩天然也知说念,几十年的政事教育让他很快由惧怕中收复平缓,并运转积存反击的力量。接下来,他将用行为告诉敌手,我方之是以随机屹立政坛二十年不倒,绝非偶然。
徐阶,让你望望我真实的实力吧,较量才刚刚运转。
事实上,严嵩之是以随机超越之前的杨廷和、郭勋、张璁、夏言等东说念主,成为最为远大的明显,靠的绝不单是是严世蕃的颖慧,还有他的同党。因为一直以来,严嵩都不是一个东说念主在战斗。
严嵩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并不是一个东说念主,而是一股势力,一个利益共同体。我当了郎中,你便是员外郎;我当了侍郎,你便是郎中,行家共同高出,共同发家。
现在徐阶竟然要整治严大东说念主,那还得了?浑家才买了首饰,犬子要上私塾,我还指望擢升,你徐阶敢动咱们的饭碗,就跟你玩命!
刑部右侍郎鄢懋卿便是上述东说念主等中的一员。自投靠严嵩以来,他作念了许多赖事,恰是在他的建议之下,杨继盛最终被杀,作为讲述,他获取了护士盐政的好意思差,捞钱险些捞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。之前嘉靖同道每年只征六十万盐税,他上任之后,竟然条件改征一百万,既可以恭维天子,又随机趁机勒诈处所,不愧为奸东说念主本色。
是以当严嵩下台的音讯传来时,他立即找来了严党的同伙,着急商讨对策。鉴于严嵩依然退休回家,在仔细分析步地之后,鄢懋卿决定了第一步碾儿动计较——救助严世蕃。
作为严党的军师,严世蕃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,是以脚下最重要的,是把这位仁兄捞出来,让他拿个主意,行家这才好管事。
但这件事满有把握。严世蕃由天子下旨查办,触及严重经济不法,住的是京城法式监狱,不是打架讲和关进派出所,等东说念主担保就能惩办的。
更贫寒的是,这件案子是天子交办,按例由三法司会审,而所谓三法司,是指大理寺、都察院和刑部。是以要想捞东说念主,必须摆平这三大部门,一个都不行少。
鄢懋卿是刑部右侍郎,刑部的事情天然好办,但严嵩依然倒了,内阁莫得话语的东说念主,大理寺和都察院何如解决?
这便是鄢懋卿濒临的大要情况,看上去确乎很棘手,但事实结果告诉咱们,他作念到了:
历程三法司会审,一致认定严世蕃衰落罪名竖立,查实金额共八百两,着令流配雷州放逐。
多年的工部侍郎包领班兼苦衷处长,原本只值八百两,还确凿个祥瑞数字。
天然了,处理结果也不可谓不重。所谓雷州,便是今天的广东雷州,在当年是闻明的蛮荒之地,到那里放逐十有八九回不来。
但历史对咱们说,规章是死的,东说念主是活的,死缓可以转无期,无期可以转有期,有期再转保外就医,事情就解决了。严世蕃天然也不例外,但他的身手比拟简便——叛逃。
这位兄台刚走到中途,不知是打通了押解东说念主员照旧自行决断,竟然就这样跑了回归。按说如果逃犯,总得找个比拟偏僻的处所藏起来,起码莫得东说念主毅力我方。可严世蕃实在是艺妙手胆大,他竟然跑回了江西,冠冕堂皇地住下来,照常上街买菜东游西荡,比饮水想源还饮水想源。
紧要衰落犯形成八百两,放逐充回了家,严党的势力确乎超出了徐阶的联想,但当他正准备回击时,天子倏得下达了一说念谕旨,恰是这说念谕旨使事情再次失去了截止。
毕竟是多年的老一又友了,说句寒酸话,就算是条狗,养二十多年也有热诚了,何况严嵩长得比狗精神得多。是以在驱赶了严嵩之后,嘉靖便感到了一种寂寥,很快,这种寂寥就演形成了羁系,于是他下令:
“严嵩退休了,他的犬子也已认罪,今后有东说念主再敢上与邹应龙疏浚的奏折,立斩!”
这下徐阶完了,他本已准备顺势追击,用奏章把严世蕃淹死,嘉靖的敕令刚好击中了他的要害,有顷之间,他失去了通盘着急的时候,只可坐在原地,恭候着对方的反击。
徐阶之是以对严世蕃如斯执著,是因为他十分显露,这是一个破坏能量太大的东说念主,只可关在笼子里,绝不行放归大天然。以此东说念主的才略,如果稍有失慎,我方就会被置于死地。而事实也考据了他的意料,不久之后,严世蕃就出招了,不但强横,况且致命。
严嵩退休之后,按真谛应该回梓里,他却在历程南昌的时候停了下来,因为他不愿意就此失败,况且他很显露,事情还莫得结果。
事情的发展阐述了严嵩的直观,这位老江湖在南昌等来了天子的谕令和他那颖慧至极的犬子。
在谕令中,严嵩看到了但愿,而在他的犬子那里,他找到了反败为胜的身手。
严世蕃依然十分平安,他告诉我方的父亲,诚然事已至此,诚然徐阶依然成为首辅掌持重权,但他并不是坚不可摧的,一切都可以重新运转,只消打破一个东说念主——蓝说念行。
严世蕃阿谁惟有一只眼睛的脑袋,却有着极为可怕的聪敏,在无数的高傲之下,他紧紧地收拢了事物的实践。少许也没错,蓝说念行恰是问题的环节所在。
嘉靖之是以驱赶严嵩,是因为巨人不可爱他,而不是蓝说念行。是以只消阐述那天在沙盘上写字的东说念主不是巨人,问题就都解决了;如果趁便能把徐阶拉上,说明他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酌量,那便是欺君之罪,必死无疑。
到阿谁时候,严嵩将光荣返聘,赓续牟取私利消极怠工,严党将再度掌权,通盘的一切都将回到开头。
行为运转,严嵩先敕令朝中的同党送钱给蓝说念行,但愿他反戈一击,指证徐阶策划此事,事成之后保证升官发家。
蓝说念行已矣了。
既然软的不行,就来硬的,严嵩出钱打通了宫中的阉东说念主,指使他们诬陷蓝说念行,并将其关入了监狱。更为恶劣的是,他还畅通狱卒,对蓝说念行酷刑拷打,各式折磨,逼他诬陷徐阶(似乎也算不上诬陷)。
蓝说念行依然已矣了,诚然他被打得皮破肉烂,却耐久不吐一字。
软的硬的都不吃,严嵩苦闷了,在他看来,蓝说念行不外是个江湖骗子,一个夸口的羽士资料,何如会如斯毅力?
从羽士到钢铁战士,只是因为一件东西——信仰。在这个世界上,信仰是最为坚固的物体,一朝宝石,就很难动摇,而财富、好意思色在它的眼前,是极为手无绵力薄材的。
蓝说念行是一个羽士,但他却信仰王学,他征服,在这位别传东说念主物的光明之学中,他随机找到真实的光明。是以不管是利诱照旧威迫,财富照旧皮鞭,他都决回击服。
这便是信仰的力量,是任何物资无法动摇的力量。而对于这些,自利自为的严嵩,是长期无法领路的。
蓝说念行挺住了,徐阶也挺住了,严嵩一击不中,再次运转了恭候。他征服跟着时刻的推移,天子会逐渐想起他,羁系他,到时合作朝中的严党势力,他必定能东山再起。
这是一个可以的缱绻,事实上也很有可能,之前的那说念谕令依然部分阐述了这点。令东说念主婉曲的,却是徐阶的作风,严嵩这次大举迤逦,可重新至尾,他都莫得作念出任何反映,更莫得利用手中的权利发起反扑,诚然这对他而言十分容易。
政事家是这个星球上最坚毅的动物,他们从不鼠目寸光,惟有在胜券在持的情况下,才会发动终末的猛击。历程严世蕃和蓝说念行事件,徐阶依然看清了严嵩的真实实力,他知说念,诚然我方身居首辅,但是严嵩对天子仍有着相等的影响力,而在野中,严党依然领有远大的势力。
是以现在惟有恭候,恭候敌手的下一个漏洞,它一定会再次出现。
于是,徐阶对严嵩的攻击不但绝不介怀,反而还频频写信致意在南昌的严嵩,恭祝他身段安康,多活几年。他明知严世蕃私行叛逃回家,也从不派东说念主去查,就算作念不知说念。
更有甚者,在徐阶成为首辅之后,他的犬子曾经对他说,老爹你受了那么多委曲,现在终于熬出面了,应该找严嵩报仇。
出东说念主料想的是,徐阶竟勃然震怒,扬声恶骂:
“如果莫得严大东说念主,我哪有今天的地位,你何如随机这样想?”
对犬子都这样,别东说念主更是如斯,久而久之,这些话都传到了严嵩的耳朵里,让他深有叹惜。
原先当次辅的时候低调作念东说念主,现在大权在持,也不背槽抛粪,徐阶的举动使严氏父子产生了这样一个嗅觉:徐首辅是一个厚说念东说念主。特别是严世蕃,他当逃兵跑回归是尽东说念主皆知的事情,要想整治他,凭证是现成的,徐阶对此却毫无动作,是以这位自夸天劣等一颖慧的东说念主也由衷性惊叹了一句:
“徐大东说念主不坑我啊!”
严世蕃是个太过颖慧的东说念主,是以他也有点太过自夸,在这十几年中,他从莫得把徐阶放在眼里,把他算作念看门大叔之类的东说念主物,汗漫凌暴,悍戾荒谬,关联词徐阶都忍了。现在的徐首辅依然故我,涓滴莫得报复的缱绻和行为,看来他还准备赓续忍下去。
严世蕃平缓了,他似乎健忘了我方的逃兵身份,冠冕堂皇地在江西盖豪华别墅,准备当土富翁,享受之前十几年的胡闹效果。
关联词狂得过了头的严世蕃并不知说念,从不坑东说念主的徐大东说念主此时正在挖坑,一个比前次更大的坑。因为所谓复仇,从来都不是热菜,而是冷盘。
严世蕃不了解徐阶,徐阶却了解严世蕃。他很显露,这位独眼龙天才虽说颖慧至极,却也有着一个致命的瑕玷。
推断是因为身段残疾,严世蕃存在某种心思问题,简便说来便是有点变态。综不雅他的一世,只作念赖事,不作念善事,委果不易,况且他花天酒地,作念事情不分场合、不分地点,想何如干就何如干。
比如当年他母亲死了,本该在家守孝,帮老爹干活,他却只是每天躲在家里搞女东说念主,对老爹打法的事情全然不睬。严嵩同道都八十多了,头晕目眩,公文看不懂,青词写不来,几次被天子骂得狗血喷头,才有了其后下课倒台的事。
是以从政事学的角度讲,严世蕃是一个天才的幕僚,却是一个蹩脚的政事家,他不懂得掩饰压抑我方的逸想,在这少许上,他和我方的父亲差得太远。他当逃兵也好,盖别墅也好,徐阶一概不管,因为他征服,我方恭候的阿谁漏洞必将在这个东说念主的身上出现。
成也世蕃,败也世蕃,命也。
【一块砖头激励的血案】
在徐阶看来,把严世蕃放出来比关在笼子里好,让他去飞,让他去闯,终有一天会惹出贫寒的。
正如所料的那样,贫寒很快就来了,但滋事者不是严世蕃,而是另一位老熟东说念主——罗龙文。
这位仁兄前边依然先容过了,他是胡宗宪的同乡,为剿灭徐海当过卧底,立过大功,但之前也说过,此东说念主心怀微弱,好挑口舌,不太讲真谛。是以在胡宗宪倒台后,他顺水推舟,不知钻了谁的阶梯,竟然投靠到了严世蕃部属,所谓群蚁附膻,两东说念主很快结成石友。
既然是石友,严世蕃放逐,罗石友也放逐。同理,既然是石友,严世蕃当逃兵,他天然也当了逃兵。不外他莫得逃到江西,而是再次揣时度力,投靠了他当年的敌东说念主——倭寇,成为了逃兵兼汉奸。
虽说饭碗有了,但抢掠毕竟是个高风险的活儿,不比京城里从容,久而久之,罗龙文越来越曲直往日的好意思好时光,也越来越痛恨坑他的邹应龙与徐阶,频频对东说念主高声快什么:
“必取邹应龙与徐阶的首长,方泄我心头之恨!”
这大要也就算个精神奏凯法,他一无钱,二无东说念主,凭几个抢掠犯,也就只可在沉除外发发挟恨资料,归正京城里的东说念主也听不见。
但他绝对想不到的是,我方的这句话恰是最终撤废的肇端。
很快,京城的徐阶就听到了这句话。纯真的罗龙文并不知说念,作为严世蕃的重要同党,从他叛逃到投靠倭寇,都有东说念主在一旁监视着他,看着他由逃犯成为抢掠犯,却从来莫得东说念主去制止。因为在徐阶看来,这个东说念主现在的举动,将会成为诛杀严世蕃的利器。
得知这句话后,徐首辅立即运转了行为,他不但将此话向天子上奏,大张旗饱读地进行宣传,还调派多量锦衣卫保护我方和邹应龙的家,并公开默示我方的东说念主身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。
严嵩整治蓝说念行之时,可谓是生命攸关,徐大东说念主却安如泰山;一个东说念主在沉除外威胁了几句,他却如斯鼓励,归根结底,只是因为一个原因——政事方针。
惟有把罗龙文的事情闹大,才能引起通盘东说念主的警悟,从而引出严世蕃。罗小弟作念了倭寇,严老迈天然也逃不脱关联,而对于这位独眼龙,天子大东说念主一直就没什么好感。
严世蕃和严嵩已逐渐被逼入死角,到目前为止,一切都在徐阶的掌控之中,但连他我方也莫得猜想,一件偶然事件的发生,却让这场好戏早早驱散。
事情的缘起,只是一块砖头。
与罗龙文不同,严世蕃不悲怆,也不发挟恨,他正在江西袁州一心一意地盖我方的新址。恰如徐阶所料,严世蕃实在有够嚣张,按说一个逃犯,找几个狐一又狗友,盖了小茅庐住,躲着过日子也就罢了。可这位兄台竟然找了四千多民工,还唯恐东说念主家不知说念,每天敲锣打饱读地开工修豪宅!
天然,严世蕃敢如斯招摇,袁州的知府大东说念主天然亦然打点过的,是以也没东说念主去管他。
可惜的是,明代的官员编制并非惟有知府。
工东说念主多了,天然集聚成一团找乐子,就在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,一个东说念主途经此地,便多看了他们两眼。这帮东说念主正好干完了活儿想谋事,就向这位路东说念主寻衅,说着说着,不知是谁败兴,还朝东说念主扔了块砖头,马上挂彩。
这位兄台还算平安冷静,也莫得大打动手(对方东说念主多),只是走向前来找他们的引导——严世蕃的仆东说念主表面。
关联词严府的仆东说念主作风悍戾,根柢不予快活。驾驭有东说念主看出苗头,合计这东说念主行动不一般,推断是个官,便教导这位仆东说念主客气点。
毕竟给严世蕃跑过腿,闲居见过大场合,所谓宰相门东说念主七品官,这位仁兄眼睛一横,马上大喝一声:
老子在京城见过些许大官,你算是个什么东西,还不快滚!
面对这位凶仆,路东说念主一言不发,捂着伤口,带着羞耻默默地离开了。
仆东说念主的自重心得到了极大的得意,大祸也就此种下。
这位路东说念主的名字叫作念郭谏臣,时任袁州推官,正如那位仆东说念主所说,并不是什么大官,但这位狗腿子彰着不了解官场的某些基本认识,比如配景、靠山,比如一荣俱荣等等。
郭谏臣是一个推官,垄断司法,也便是当年徐阶曾干过的那份责任。诚然他不如徐阶有出路,但他有一个要好的一又友,这个东说念主的名字叫林润。
于是在饱受辱没却无法发泄的情况下,郭谏臣将我方的委曲与愤怒写成书信,寄给了林润。
谁不好惹,偏巧就惹上了这个东说念主,只可说是严世蕃气数已尽。
林润,字若雨,福建莆田东说念主,嘉靖三十五年(1556)进士。这位仁兄虽说阅历浅,却是个不简便的东说念主物。他先被分派到处所作念县令,由于阐明杰出,很快就被莳植到南京担任御史。
要知说念,在短短几年之内由父母官升任御史,是很辞让易的。由于御史要频频上书天子,如果运说念好某篇奏疏得到引导观赏,像胡宗宪那样连升几级亦然很有可能的。
而这位林润可谓是御史中的杰出人物,他不但性格毅力,况且十分颖慧,刚上任不久就勇于上书标谤我方的引导——都察院左副都御史、闻明贪官鄢懋卿,且弹词写得纤悉无遗,让东说念主抓不住任何凭证。
诚然终末这次标谤因为严嵩的卵翼而不显露之,但林润的骂功与机智给严世蕃留住了很深的印象,便请这位兄台吃了顿饭。
在饭局上,面对财大势大的严世蕃,林润莫得涓滴的怯怯,反而反客为主,谈古说今。这件事情给严世蕃留住了很深的印象,之后一直对林润十分客气,唯恐得罪了他。
关联词林润最敌视的东说念主恰是欺君误国的严氏父子,是以当他收到郭谏臣的书信时,一个念头油关联词生——标谤严世蕃。
诚然之前邹应龙依然告过一次,况且嘉靖曾劝诫过,敢再拿此事作念著作家,厮杀勿论,但林润仍然决定冒一次险。
和杨继盛不同,林润并莫得杀身成仁的缱绻,他的这步棋虽险,却是看好了才走的。从其后的事情发展看,他很可能与徐阶有着密切的酌量,是以对于目前的步地,他可谓了如指掌。历程之前的罗龙文事件,嘉靖的耐性已到了极点,只消再点一把火,愤怒的火山就会透顶喷发。
嘉靖四十三年(1564)十二月,林润追究上书,烽烟再起。
这是一份十分横暴的弹章,在文中,林润再次利用了他的聪敏。他不但标谤严世蕃私行串通伏莽,欲行不轨,还爆出了阿谁地球东说念主都知说念的弊端——逃兵。
刻意掩饰两年,只是为了今天。
看到奏章之后,嘉靖竟然震怒。他再次健忘了我方说过的话,严令查办此事,逮捕严世蕃。
【寰宇无双】
在得知谕令内容之后,徐阶却莫得涓滴精辟,反而显得十分神焦,独立即派出了密使,条件务必在第一时刻将此事文书林润。
徐阶似乎过于惊慌了,谕令下达后,林润天然会知说念,不外迟一两天资料,又有什么区分呢?
但事实阐述,这是一个极为颖慧的决定,恰是这环节的一两天,改变了事态的程度。因为徐阶很显露,林润的奏疏诚然言辞历害,却并莫得实据,目前惟一能阐述严世蕃有罪的,不外是中途逃回梓里资料。
而当谕令公开后,朝中的严党成员必定会给严世蕃报信。以严世蕃的才略,一定会迅速溜号,跑回放逐地雷州。如斯一来,林润就成了误解,事情也就会不显露之。
是以决定事情成败的,是信息传播的速率。
徐阶的预见少许没错,就在谕令颁布确本日,严世蕃的犬子、锦衣卫严绍庭便连夜启航赶去报信。但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到达江西时,看到的却只是一派散乱。因为两天之前,林润依然到此一游,抓走了正在砌砖头的严世蕃。
这还不算,林御史送佛奉上天,连小昆季罗龙文也一齐抓了,并上了第二封弹章,历数严世蕃的邪恶,连东说念主带奏疏一并送到了京城,严世蕃再次成为了囚犯,再次来到了京城。这一次,通盘的东说念主都认定他将透顶完蛋,包括徐阶在内。
关联词当这位严大少爷投入京城之后,让东说念主出东说念主预见的事情再度发生了。
严世蕃和罗龙文刚刚到京,便解掉了身上的桎梏,冠冕堂皇地收受朝中官员的宴请,吃好喝好后连监狱大门都没去,就径直住进了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豪宅。
一言以蔽之,这二位仁兄并非囚犯,反倒像是前来侦察的引导。
目睹这一奇不雅的徐阶再次惧怕了,两个朝廷钦犯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斯嚣张,而朝廷百官却目大不睹,无一例外地保持了默默。大理寺不管,刑部不管,都察院也不管。
难说念惟有我看到了这一切?!徐阶禁不住颤抖起来,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胡闹。
严嵩倒台了,严世蕃也二进宫了,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,严党竟然还有这样远大的力量,还能如斯堂堂皇皇、天高皇帝远!
从惧怕中收复过来的徐阶运转了新的想索,他终于毅力到,这是一股极其已然的势力,是一个无比坚固的利益共同体,而要透顶撤废它,单靠老例时候,是绝对办不到的。
要击破它,必须找到一个打破口,而严世蕃是最为妥当的东说念主选,既然标谤没灵验,逮捕没灵验,致使关进牢房也没灵验,那么我只剩下了一个选拔——杀了他。
要让通盘胁从者都知说念谁才是朝廷的真实宗领者,要用最严厉的时候告诉他们,依附严党,绝路一条!
就在徐阶下定决心的时候,严世蕃正颇为减轻地与罗龙文饮酒作乐。但同为囚犯,罗龙文却莫得严世蕃那样的心思修养。虽说严党关系广势力大,无谓蹲黑牢,也无谓吃剩饭,但毕竟我方是来受审的,如果到时把干过的那些破事都摊出来,不是死刑立即施行,至少亦然个死缓。
关联词严世蕃笑着对他说:
“我等定然无恙,不必操心。”
罗龙文松了连结,他以为严世蕃依然惩办了审案的法官。
严世蕃却告诉他,负责审理此案的三法司主座,刑部尚书黄光升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、大理寺卿实足不是严党,况且素来与他有仇,忍受不发只是时机未到,到时一定会把他往死里审。
还没等罗龙文消化完这个凶讯,严世蕃又接着说了一件让他匪夷所想的事情:
“我已派东说念主四处散播音讯,为杨继盛和沈鍊申冤,他们之是以会死,全部是我等所为。征服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三法司那里。”
罗小弟就此堕入了格外的恐慌,他高声向严世蕃吼说念:
“你疯了不成?这不是荒野迷踪吗?!”
“不要慌,”严世蕃依旧安之若泰,“这些罪名不但杀不掉咱们,还随机救咱们的命。”
他平缓地看着一脸猜疑的罗龙文,自信地说说念:
“杀我的罪名天然有,却不是三法司的那些书呆子随机想出来的,在这世上,能杀我者,唯两东说念主资料。”
“一个是陆炳,他依然死了;另一个是杨博,我已打探过,他前不久刚刚犯事,现大权旁落,在天子眼前已说不上话,不及为惧。”
于是,自信的严世蕃发出了终末的预言:
“任他燎原火,自有倒海水!”
我的计较万无一失,是绝不会粉碎的,陆炳死了,杨博废了,世间已无敌手,举世之才唯我一东说念主资料!谁能杀我?!
徐阶能。
在十多年前夏言被杀之时,他还只是个未经查验的副部级愣头青,不管是权略水平照旧政事水平都还差得太远。但历程多年的血流成渠,他已民俗并掌持了通盘的王法和技巧。到了今天,他已具备了参加这场物化竞赛的才能。
事实上,从严世蕃进京的那天起,他的一坐一齐就已在徐阶的严实监控之下,从恋酒迷花到漫衍音讯,徐阶都了如指掌,与三法司的官员们不同,历程片霎的想考,他就明白了严世蕃的企图,并了解了他的全盘计较。
这是嘉靖年间两个最高聪敏者的对决,赢输在此一举。
这是终末的进修,十余年的折磨与修都,历经告贷无门、柳暗花明,终于走到了这一步,上风已尽在我手。在我的眼前,只剩下终末一个敌东说念主。
杀了此东说念主,寰宇将无东说念主能胜我。
【徐阶的正义】
正如严世蕃所料,三法司接管了三街六巷路边社的意见,将杀害杨继盛、沈鍊的罪名套在了严世蕃的头上,所谓冤杀忠臣、寰宇民愤之类,写得鼓励浓烈。
脱稿之后,他们依例将罪孽送交内阁首辅徐阶审阅。
徐阶似乎依然恭候他们多时了。他接过稿件,仔细看完,然后浅笑着夸奖说念:
“这件事情你们作念得很好,文辞历害,罪名显露。”
“不外我有个问题想求教诸君,”徐阶倏得拘谨了笑貌,用冷峻的语气说说念:
“你们是想杀严世蕃呢,照旧想要救他?”
这是一个侮辱才略的问题,几位司法干部当即涨红了脸,高声叫说念:
“那还用说,天然是要杀了他!”
看着鼓励的同道们,徐阶笑出了声:
“此奏疏一朝奉上,严世蕃必定汗漫法外,诸位只可白忙一场了。”
这又是个什么说法?世东说念主顿口难熬,愣愣地看着徐阶,恭候着他的解释。
“你们并不解白其中玄机,虽说杨继盛之事寰宇已有民愤,却绝不可上奏天子,要知说念,杨继盛虽是为严氏父子所害,斩首的旨意却是皇凹凸达的。
“现在皇上是英察之主,从不愿自认有错,你们如果把这条罪孽放上去,岂不是要皇上好看?如斯受东说念主欺瞒,皇上的面子何存?到时皇上发怒,严世蕃天然无罪释放。”
徐阶说得莫得错,严世蕃的一厢愿意恰是如斯。为了实现我方的企图,他先放出风声,说我方最狭小杨继盛事件,然后诱使三法司的东说念主将此罪孽上达,因为嘉靖天子的性格他十分了解,这位仁兄过于自夸,认定我方天劣等一,没东说念主能骗得了他,也从不愿认错。
现在你要告诉他,昆季你错了,东说念主家借你的手杀掉了杨继盛,你还在上头签了字,你是个笨蛋冤大头,他天然要动怒,辩护你的说法,于是严世蕃同道刚好可以借机脱身。
这招十分强横,即所谓拖天子下水,不是一般东说念主能想得出、用得上的。比如其后的上海滩第一老流氓杜月笙,曾经用过这手。那时正好开脱前夜,蒋介石之子蒋经国效力到上海整顿金融顺次,打击投契,干得繁荣昌盛,结果搞到了杜月笙的头上,不但绝不海涵,还明确默示整的便是你。
杜月笙也不争辩,乖乖受罚,黢黑却指使他东说念主检举孔祥熙犬子投契倒把,把事情径直闹到了蒋经国那里:如果你不处理他,凭什么处理我?
于是扯旗放炮的上海金融保卫战就此草草收场,蒋氏眷属和孔氏眷属都是一家东说念主,有事好商讨,杜流氓也得以开脱。
但严世蕃却莫得杜月笙的运说念,因为他的敌手是徐阶,是一个足以与他匹敌的东说念主。
书呆子们头晕目眩了,他们的脑袋还没回过神来,只是傻傻地问徐阶,既然如斯,那就请您出个主意,定个罪名,咱们迅速去办。
关联词徐阶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们更为吃惊,这位华贵莫测的首辅大东说念主只是微微一笑,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早已谈判好的奏疏:
“我依然写好了,你们奉上去便是了。”
何如着?难说念您还能料敌如神?
怀着对徐大东说念主的无尽赞佩和阐扬,三法司的官员们大开了那份奏疏,杀气扑面而来。
简便说来,严世蕃的罪名有以下几点:领先他和罗龙文是哥们,而罗龙文串通倭寇,严世蕃也与倭寇挂上了钩,他们聚合海匪,并企图里通异邦,逃往日本。
其次,他串通江洋大盗,教练私东说念主武装,图谋不轨。
终末,他还占据地盘修屋子,而根据现场勘查,这是一块有王气的地盘,严世蕃狗胆包天,竟然在上头盖楼,实在是邪恶昭着(这条罪名当年胡惟庸也挨过)。
看完了这封奏疏,三法司的书呆子们也已料定了严世蕃的结局——必死无疑,因为嘉靖最为反感的两个词语,恰是“犯上”与“通倭”。
三法司的官员们揣上这份致东说念主死命的奏疏,颤颤巍巍地走了,临走运,他们以无比敬畏的目光向徐大东说念主告别。而徐阶依旧轨则地还礼,面色平缓,似乎之前的那一切从未发生过。
在近三百年的明代历史中,这是让我叹惜极深的一幕,每念及此,不禁有屁滚尿流之感。因为在这场鄙俗的谈吐分析中,诚然莫得刀光剑影,却蕴含着一种更为可怕的聪敏。
作为那时世间最为郑重的两个东说念主,严世蕃和徐阶都明锐地收拢了这场战争的最环节成分——嘉靖。事实上,严世蕃死不死,放不放,并不取决于他有莫得罪,有多大罪。别说内通日本东说念主,就算他串通外星东说念主,只消嘉靖不启齿,严世蕃就死不了。
打了这样多年的交说念,严世蕃险些比嘉靖还要了解嘉靖,他知说念这位天子是死要面子的东说念主,才想出了这一绝招,如无例外,安全过关应该不成问题,可惜他偏巧碰上了徐阶。
只消分析一下前边的那段对话,你就能明白,徐阶的城府只可用两个字来描写——恐怖。
他破解了严世蕃的计较,还提前写好了奏疏,定好了罪名,而要作念到这些,他必须了解以下三点,统筹兼顾:
领先,他十分显露嘉靖的习性,知说念他打死也不认错,是以他明白哪些能说,哪些不行说。
其次,他知说念三法司的那帮蠢东说念主的想法,也猜想他们会定哪些罪名。
随机掌持天子和群臣的心思,依然极为不易,但咱们可以细主义是,对于这两点,严世蕃也了如指掌,因为他的阴谋恰是建设在此之上。
但徐阶之是以随机成为终末的奏凯者,是因为他还掌持了最重要的第三点——严世蕃的心思。
他不但知说念天子是何如想的,法官是何如想的,还知说念严世蕃的想法,致使连他用的贪图时候也一清二楚。自夸寰宇才智第一的严世蕃机巧奸猾、费尽心机,却耐久在徐阶的手心里打转,终末被东说念主卖了还在帮着数钞票。
对东说念主心的准确揣摩,对事情的精准瞻望,还有华贵莫测的神思计较,这是极致的聪敏,在我看来,它依然超越了东说念主类的极限。
在这场暗战中,严世蕃输了,却输得并不冤枉,因为他输给了一个比他更颖慧的东说念主,而真实可悲的东说念主,是嘉靖。
这位天禀颖慧、刚愎私用的天子,终于为他的先入之见付出了代价。一世都勤恳于耍心计、截止东说念主心的他,最终却沦为了两个大臣的战争器具,他的本性和个性被两位大臣信手拈来,想用就用,想耍就耍。
就这样,木偶的操控者最终形成了木偶,也算是报应吧。
还要特别教导行家一句,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,徐阶和严世蕃之是以能把天子捏着玩,归根结底照旧因为嘉靖同道爱面子,要换了朱元璋,推断不但严世蕃活不成,连办案的那几个书呆子也跑不掉,行家联袂并肩一齐见阎王。是以千万不要乱用此招,本本主义害死东说念主啊。
不出徐阶所料,奏疏奉上去之后,嘉靖勃然震怒,当即下令复核之后,立斩严世蕃、罗龙文,确凿比他犬子还听话。
和许多东说念主联想中不同,明代的死刑轨制是十分严格的,草菅东说念主命,那是讹传。父母官是莫得权利杀东说念主的,死刑的复核权包摄于中央,确切地说,是天子。
每次处决名单奉上来,天子大东说念主都会亲身批阅,也不是全杀,看谁不好意思瞻念,就在上头画个钩,这东说念主就算没了,比及秋决之时砍头了事,这才能死。如果这次没轮上,那还得委曲您在牢里再蹲一年,来岁还有契机。
而按照严世蕃的情况,最多也便是个秋决,关联词在徐阶同道的大肆匡助下,嘉靖极为少有地作念了特别关照——立斩。
死到临头的严世蕃,却依然被蒙在饱读里。他绝不知情,还在自我陶醉地对着罗龙文夸口:
“外面有许多东说念主想杀我,为杨继盛报仇,你知说念不?”
罗龙文依然不起折腾了,他毕竟心里没底,看着目前的这个傻头傻脑,气不打一处来,又不好龙套,只好保持默默。
似乎是合计打趣开偏激了,严世蕃这才收复常态,拍着罗小弟的肩膀,给他打了包票:
“你就平缓喝酒吧,不出十天,咱们就能回家了,说不定我父亲还能复起(别有恩命未可知),到时再打理徐阶、林润,报此一箭之仇!”
罗龙文这才鼎沸起来,但说到具体问题,严世蕃却又只字不吐,看来他十分可爱这种逗东说念主玩的游戏。
严世蕃同道,既然可爱玩,那就接着玩吧,趁你还玩得动。
很快,满怀但愿的严世蕃比及了他企盼已久的结果——多半锦衣卫和立斩的好音讯。
恰是所谓但愿越大,失望越大,适口好住好玩的严世蕃突闻凶讯,当即我晕在地,经泼冷水抢救生效后,诚然样式收复了清醒,却留住了后遗症——抑遏打哆嗦。一直哆嗦到严老爹派东说念主来看他,让他写遗书,他都写不出一个字。
罗龙文自不必说,征服老老迈这样久,最终照旧被忽悠了,怎一个惨字出奇,整日抱头哀泣,早知如斯,还不如当年死在抗倭战场上,好赖还能追尊个名分。
嘉靖四十四年(1565)三月辛酉,严世蕃和罗龙文被验明正身,押赴法场,施行斩决。
这位才学出众、颖慧过东说念主,却又恶贯满盈、摧残强横的天才就此结果了他邪恶的一世。
霸凌 拳交恶贯至此,终于填塞。
在严世蕃被处决的那一天,京城寰球们驱驰相告,纷繁前去法场不雅刑,并随身佩戴酒水、饮料、副食物等,欢声笑语,边吃边看,胜似远足。
东说念主缘坏到这个份儿上,倒也确凿真贵了。
也就在这一天,一位在京城就读的太学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挤进东说念主群之中,占据了最好的不雅刑地点,他的手中还高举着一块布帛,上头惟有七个醒方针大字——锦衣卫经历沈鍊。
在亲眼目睹严世蕃的头颅被砍下之后,他哀泣失声,对天大喊:
“沈公,你终于可以瞑目了!”
言罢,他一齐号哭而去。十几年前,当沈鍊因为标谤严嵩被贬到保安时,曾不计薪金,免费教当地的空泛学生念书写字,直到他被严嵩父子害死为止,而这个东说念主,恰是当年那些清贫孩子中的一员。
为了这一天的到来,他依然恭候了太久,而他终究看到了刚正。
徐阶终于实现了他的正义,用他我方的风光,不是三从四德,不是说念德说教,而是贪图阴谋、权术厚黑。
严世蕃死得冤不冤?冤,实在是冤。
罗龙文串通倭寇,不外是想混口饭吃。他又不是汪直,凭他那点前途,就算要找内通的汉奸,也找不到他的头上。
严世蕃就更别说了,这位仁兄贪了那么多年,家里有的是钱,当年的日本从上到下,那是一穷二白(不穷谁出来当倭寇)。严富翁在家盖别墅吃香喝辣不亦乐乎,干汉奸?别逗了,本日皇老子都不干。
至于占据有王气的地盘,那就真没个准了。当年莫得地盘法,凭严世蕃的身份,大肆占块地是小真谛,但你硬要说这块地有王气,那谁也没辙。对于这个问题,那时徐阶曾信誓旦旦地默示,他曾派东说念主实地勘测,确系王气无疑。
可这事儿哪有个谱,又莫得巨擘认证机构,但徐大东说念主当政,他说有那就算有吧。
惟一确有实据的,是纠集漏网之鱼,收买江洋大盗。但严世蕃同道本就不念书,是个重新至尾的混混,平时打交说念的也多是流氓地痞,发展个把黑社会组织,那是他的天职,况且他似乎也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大案,图谋犯上更不靠谱。
是以论断是:严世蕃是被冤杀的。
那又怎样?
杨继盛、沈鍊,还有那些被严党所害的东说念主,哪一个不冤枉?照旧那句老话:勉强流氓,要用流氓的身手。
对于这个问题,我将再次援用无厘头的周星驰先生在他的《九品芝麻官》里,说出的那句比无数所谓正大东说念主士、说念学先生更有水平的台词:
“贪官奸,清官要比贪官更奸!”
我想,这恰是最为妥当的注解。
事情的发展确认,徐阶对严党的判断完全正确。严世蕃一死,严党坐窝作鸟兽散,纷繁改动门庭,但愿能躲过一劫。但徐阶并不是一个悯恤为怀的东说念主,在短短一个多月时刻里,他就贯串除名调离了二十多名严党成员,可谓是雷厉风行,主持朝政十余年的第一奸党就此被连根拔起。
但这件事尚未结果,还剩下终末一位老一又友,需要咱们去料理。
严嵩的家终于被抄了,事实阐述,他这样多年来,虽说国度大事没何如管,捞钱却是不遗余力。据统计,从他家抄出了黄金三万余两,白银三百万两,名东说念主字画昆山片玉不计其数。光抄家就抄了一个多月,连抄家的财物清单都被整理成书,其后还公开刊印出书,取名《天水冰山录》,成为了清代的畅销书。
严嵩至此才透顶气馁,犬子死了,爪牙散了,嘉靖也不管了,他终于走到了东说念主生的末路。而面对着冗忙的抄家责任主说念主员,这位仁兄在悲怆之余,竟然又提议了一个条件。
严嵩默示,因为家里的仆东说念主多,是以但愿随机留点钱给我方,作念终结费披发。
看着这个一脸可怜的老翁,抄家官员于心不忍,便把这个条件上报给了徐阶,建议得意他的条件。
徐阶想了一下,便逐字逐句地说出了他的答复:
“我谨记,杨继盛的家里莫得仆东说念主。”
现在是祈求悯恤的时候了吧,那么夏言被杀之时,悯恤在那儿?杨继盛、沈鍊被杀之时,悯恤在那儿?不出一兵一卒,任由蒙古马队在城外烧杀掠夺、恶贯满盈之时,悯恤又去了什么处所?!
严嵩就此净身出户,孤身一东说念主回到了梓里,这里曾是他生效的开头,现在又成为了失败的非常。所谓隆替荣辱,不外一念之间。
奏凯再次到来,而这一次,是如假包换、长幼无欺的奏凯,莫得续集。
十几年的潜心修都,十几年的忍耐,在愤怒与仇恨、阴谋与刚正中挣扎求生的徐阶赢了,从奸党满朝到三军覆灭,他凭借我方的毅力和聪敏,逐渐扳回了瑕疵,并将其引向了这个终末的结局。一切的一切都如共事前排练一般,一一达成。
除了一个例外。
在此前的十几年中,徐阶曾无数次在心中彩排:反击生效后,应该怎样把严嵩万剐千刀,但当这一纯真的到来时,他却改变了之前的缱绻。
看着痛恨离去的严嵩,徐阶的心中萌生了新的想法,不要杀他,也不行杀他。
自嘉靖初年得罪张璁被贬时起,三十多年来,徐阶从一个刚正回击、直言上谏的愤青,形成了圆滑处世、工于心计的政事家,但在他的个性特性中,有少许却从未变过——有仇必报。
十几年来,他对严嵩的仇恨依然潜入骨髓,现在是报仇的时候了。面对这个邪恶昭着的敌东说念主,他决心用另一种风光讨还血债,一种更为摧残的风光。
罢官抄家,妻死子一火,但这还不够,还远远不及以抵偿那些被你蹂躏、残杀,以致家破东说念主一火的无辜者。
我不会杀你,诚然这很容易,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亲东说念主一个个地故去,就如同当年杨继盛的太太那样;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曾经得到的通盘一切,在你目前接续地脱色,而你却窝囊为力。
赓续活下去,辞世遭罪,严嵩,这是你应得的。
嘉靖四十四年(1565)四月,严嵩被抢夺全部财产,赶回梓里。莫得东说念主领会他,于是这位原先的朝廷首辅转行当了叫花子,靠沿街乞讨保管活命,受尽冷眼,两年后于田野中横祸故去,年八十八。
正义终于得以伸张,以徐阶的风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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